我久久站立在这座华丽堂皇的庙前,暮色已经涌上来,我的视野里袭来一阵阵凄凉,我的心也随之一分分地下沉,我感觉我在咀嚼一种文化的苦涩。田野里寂静无声,暮色中的村庄浮动着一片浑浊的哀切。我终于明白,岂只是那座石碑没有了,我记忆中的那座古庙也确确实实不存在了。现在我看到的,只是一个现代人精心装饰的仿本。
那场大饥饿来得的确太突然了。
我随袁娘回到老家的这一年,县里几乎是绝收。先是大旱,地裂得像小孩子嘴,张张着。太阳烤上去,滋滋地冒烟。紧接着是一场蝗灾。据说旱灾蝗灾已经像风一样呼呼地刮遍了北方几个省份。
这一年,公社的食堂还没有解散,但也已经是冷锅冷灶了。大跃进那股狂热已经降到冰点。
真像是一场噩梦,田野里什么也不长,老天爷不下一场雨,只有村东那几十亩地种上了地瓜,半死不活的地瓜秧,跟四类分子一样的表情。四面的山上和沟里,已经见不到绿色,凡是可以果腹的东西,统统被人们用作了代食品。